钻石(np)_寒冬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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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寒冬 (第2/2页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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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二天,陈冬第一次见到了她的父亲。

    吊梢眼、高颧骨,头上扎着白麻布。他手中牵着的男孩,面容与他如出一辙,所以尽管年纪尚小,仍显得十分不好相与。

    陈冬这时有些庆幸自己与他长得半分不像。

    他身边跟着个打扮得很时髦的女人。头发微卷,戴着顶羊毛线帽,牛仔裤扎在白色高跟靴中,手腕上挎着只皮包。

    她蹲在陈冬面前,笑眯眯地从包中翻给她五角钱。

    男人的视线轻轻扫过,眼神淡淡的,没有片刻停留,转瞬便移开来。

    随即,一家三口便迈进堂屋中,只在空中留下股浓烈又甜蜜的香水气息。

    陈冬从未闻到过这样美妙的芳香。她停在原地,目光追随着他们的背影,悄无声息地吸了几口。

    堂屋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,娘啊、娘啊地喊着。

    她偷偷望去,瞧见男人伏在棺前的蒲团上,额头贴着夯土地面,脊背软塌塌地颤动。

    没一会儿,便自顾自地爬起身,抹了把脸上的泪珠:“多多周一还要上课。”

    “明早就埋了吧,埋在田里,”男人立在堂屋间,半张脸隐在阴影中:“她最舍不得那块地。”

    陈冬一次也没见过奶奶下地。兴许是她岁数大了,又兴许是她变得怠惰……总之,那块地早就租给了隔壁人家,入殓的棺材行头,也是他们置办的。

    她张张唇,最终,仍是闭了口。

    事情顺理成章地定了下来。

    夜里。

    男人们围坐在火盆边,面颊被火光映得通红,手中高举着纸牌,一下下抽在桌面上,张狂的笑骂声混成一片。

    忽明忽暗的光亮漫向炕床。女人们嗑着瓜子,鞋子胡乱蹬在地上,话音时有时无,朦朦胧胧地,叫人辨不真切。

    陈冬坐在角落处,脊背倚着冰冷的墙面,如一道影子,融进暗中,静静注视着一切。

    清晨。

    天光朦胧,一队人马踩着星子,稀稀拉拉进到院中。

    他们头戴孝布,缩着脖子,袖口裤脚以麻绳紧束,呼出的白气在口鼻间团团翻涌。

    她的父亲迎上前,掏出盒香烟散个来回。为首那人叼着烟,眯起眼睛笑了笑,大掌掀开棉衣一角,露出别在腰间的唢呐。

    他们走到棺前,弓下腰,嘴里吆喝着号子。

    漆黑的、沉重的棺材被稳稳抬了起来。

    院外传来鞭炮的炸响。

    泠冽的寒风灌进袖口、灌进袄子里。人们缩着身子,脚下踩着霜冻的土路,在泛着薄雾的冬日清晨,走过村子、走过田埂,远远地将爆竹声甩在身后。

    偶尔有人咳嗽几声,很快又安静下去。

    只剩下唢呐,一声一声,喘着气儿似的,被冷风裹挟着,四散在空旷无人的田野间。

    最后一抷黄土将棺材彻底掩埋。

    人群渐渐散去,田埂上只留下一道瘦弱的、矮小的身影。

    那块刻着“生母陈氏”的木牌插在坟前,随着凛冽的寒风咯吱咯吱摇晃,最后,嗒地一声,倒在硬冷的土堆中。

    天地苍茫,漆黑广袤的土地上鼓起一座小小的坟包,稚嫩的孩童倚着坟包,缓缓地坐了下来。

    矮小的坟包为她遮挡了些许寒意。

    她脑袋逐渐低垂,没一会儿,便阖上眼皮,沉沉睡了过去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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